7月初以来,南方部分地区的灾害性天气引发各界关注。7月6日,受持续性暴雨影响,位于安徽省宣城市旌德县三溪镇三溪村的乐成桥,被洪水冲毁。乐成桥是始建于明嘉靖年间、重修于清代的11孔石拱桥,是安徽省文物保护单位。7月7日,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镇海桥亦被洪水冲垮,该桥始建于明,也在清代经多次重修,2019年被核定为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另有消息称,著名廊桥建筑、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江西婺源清华彩虹桥,近日也在当地洪水中受损严重。这些古桥均为长度超过百米的多孔石桥,在存续的数百年时间内,都是所在地域重要的标志性建筑,见证了古镇的兴衰,如今惨遭损坏,令人格外痛惜。
桥梁在中国古代城镇、尤其是南方城镇中的地位十分特殊,往往是其对外交通和城市内部水系交通的枢纽建筑。宋元以来的南方地方志中多单设“桥梁”一节,记录城中和城郊的桥名,可见其特殊地位。历代递修的古桥常成为传递古城文脉的建筑载体,桥的名称和形态也往往延而不变,是复原古城格局的地标,更是穿越几代人生命历程的历史记忆。古桥的坍圮,是地方“回忆”的终结和“乡愁”的遗失。
古桥如此重要,也颇为脆弱,前述坍毁的几座桥梁都在历史上有多次重修记录。进入现代,部分旧桥仍在交通中发挥作用,其初始设计在于承载车马人畜,难以负荷现代载重车辆,桥面和桥墩等部位由于直接承压,多是受损较为严重的部分;丧失交通功能的古桥缺乏必要的养护维修,流水冲刷、污水浸润和桥体上生长的植物都会威胁整体结构的稳定性。更为致命的是城市建设对古桥存续的影响,由于多处在重要的水陆交通节点,古桥在公路拓宽、航道升级中常被视作障碍,整体拆除、破拆栏板、桥面覆盖水泥成为古桥在现代城建中的宿命。而部分“修旧如新”的维修也常致“古桥不古”,如赵州桥在20世纪50年代,以“压力灌浆”工艺、替换大多数旧石材进行的大修,至今仍备受争议。
对于古桥保护的事业,最重要的是做好基础工作,如此才能抵御突发风险。在前几次文物普查的基础上,进一步摸清古桥家底,建立、完善档案,对于濒危桥梁加强记录,尽快收集散落周边的旧构件,加强保管或在后续维修中配放。对郊野古桥应定期巡检,关注文保爱好者提供的线索,及时发现和排除隐患。也可通过控制车辆载重或另建新桥的方式,保存旧桥桥体,如卢沟桥即通过在旁侧增建新桥的模式,得以完整保存。此外,对存在结构安全问题的老桥应尽快编制保护规划,在汛期来临之前针对性地进行抢险加固。
桥梁文化遗产的保护,不仅是文物部门的工作,还牵涉水利、住建、城规、交通等多部门,在具体保护办法的制定中,亟需明确保护责任主体,压实维保责任。2016年以来,我国推行的“河长制”,对构建监管严格、保护有力的河湖管理机制起到了关键作用,在未来的政策完善过程中,或可将古代桥梁等与河湖相关的文化遗产保护职责也列入其中,以增强属地文保力度。
记得杭侃先生在《永远的三峡》一书中,曾引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宋新潮先生一段朴实而深刻的话:“我们在外地工作,多年以后回到我们家乡的时候,都希望能够看到小时候玩耍过的地方还遗留着什么东西……如果这些东西没有了,我们会有一种失落感,我们和原来的故乡就缺少了沟通的纽带”。面对古桥保护的事业,我们要时刻不忘这个“沟通的纽带”,愿古桥仍在,登桥远眺,仍足以“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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