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北京7月28日电 题：长江非法采砂上演“猫鼠游戏”：20分钟吸砂1500吨、专人盯梢民警

新华社“新华视点”记者熊丰、朱国亮、董雪

将运输船改造成采砂船，20分钟就能吸砂1500吨，一共疯狂盗采江砂10万吨。犯罪分子鄂皖两地勾结昼伏夜出，盯梢民警，用“黑话”暗语通风报信，在长江大搞“猫鼠游戏”。

今年2月初，长江航运公安局黄石分局成功打掉一个非法采砂犯罪团伙。在整个流域大保护的背景下，长江流域非法采砂犯罪呈现哪些新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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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万吨盗采江砂大案告破

2020年4月上旬，黄石分局黄冈派出所民警在辖区蕲州湾水域巡逻检查中发现了一艘停泊的“隐形”采砂船。

“船是报废的，停在这儿准备拆除……”面对民警询问，船员言辞闪烁。

“种种迹象表明，这艘船绝不可能是一艘普通等待拆卸的船。”长江航运公安局黄石分局鄂州派出所副所长黄国强说。

为避免打草惊蛇，警方秘密对这艘船监控。经过连续一段时间观察，民警发现采砂船旁配备的摩托快艇有时绑在船的左侧，有时在右侧。

“我们判断这艘船大概率在夜间有过活动。”黄国强说，我们发现，凌晨一两点钟总有一两个人在派出所门口和江堤上游荡，极有可能是负责盯梢放哨的。于是，民警提前埋伏在停船位置附近，连续蹲守了几个晚上，终于发现船在深夜出动了。

长江江面宽广，加之夜间光线晦暗，这艘小型采砂船几次都消失在警方视野中。长江航运公安局黄石分局副局长陈诚说，通过细致侦查，终于摸清这艘船经常采砂的三个点位以及两艘小型运输船。

茫茫夜色中，采砂船将粗大的管道伸入江底，在机器轰鸣中，滚滚江砂被吸出，并直接通过管道传送到运砂船上。砂石运送到码头卸货后，继而被转运销售到搅拌站。

“从采砂船活动轨迹出发，由船到人，整个采砂团伙的运作模式、窝点全部浮出水面。”长江航运公安局黄石分局政委章晖说。

2021年2月3日凌晨，长江航运公安局黄石分局30名警力兵分五路分乘2艘船艇、6台车辆开始集中收网。

　　长江航运公安局黄石分局民警抓捕现场

偷采作业的采砂船和运输船在盯梢人员的预警下迅速逃窜，行动小组上追下堵，将船只逼停至伏击圈水域。水上行动组迅速行动，抓获5名犯罪嫌疑人，现场扣押“隐形”采砂船1艘、运砂船1艘、江砂约1500吨。与此同时，在犯罪窝点附近江堤数个抓捕点，陆上行动组抓获团伙组织者、外围盯梢人员5名，查获车辆3台、现金约15万元，另有账本3本。

　　长江航运公安局黄石分局民警在现场对犯罪嫌疑人进行询问

经查，该团伙以蔡某为首，纠集十多名安徽芜湖、湖北阳新、襄阳籍人员在蕲州镇租用居民楼为办公室，以“某砂石搅拌站”为幌子，利用安徽籍“隐形”采砂船，自2020年起每周在蕲州钓鱼台水域盗采江砂一至两次，或贩卖给过往大型船舶，或通过一艘本地运输船将盗采江砂运往附近码头贩卖，涉案江砂共计10万吨。

　　犯罪团伙反侦查意识极强，狡猾头目设置多道安全“防火墙”

据警方侦查，在经商过程中，蔡某发现江砂持续供不应求，价格一路高涨，而且长江采砂可以利用机械化流动作业，隐蔽性强，认为这是一条暴富捷径。但是，随着长江沿线公安机关对长江非法采砂打击力度不断增大，涉砂犯罪空间被不断压缩，于是蔡某进行了精心谋划。

为隐藏自己，蔡某花重金请在蕲州当地有威望的原蕲春县航运公司总经理王某出山。蔡某说：“我看中他在当地的关系网。他那时身体有病，急需用钱，我拉他入干股。”

王某入伙摆平了当地涉砂人员，同时还疏通船厂、管理部门的关系，当采砂船遇到检查时谎称是某船厂来蕲州维修的船舶。王某的两个弟弟均以“船主”身份参与作案。

蔡某设置多道安全“防火墙”——他从不上船出面，采砂船雇佣人员均通过网络进行，而且不留联系痕迹，定期更换操作人员。公司成员之间不用正常手机，而是用专网对讲机点对点联络，蔡某和管理人员沟通也一律使用“黑号”。

他们通常通过摩托快艇寻找过路货船卖砂，在长江沿线查控紧时就购船自运，让当地“黄牛”就近销往黄石、阳新等地，形成盗采江砂“一条龙”式的快运、快销流水线。

记者在长江上见到了这艘由小型运输船改装而成的涉案“隐形”采砂船，发现其抽砂泵隐藏在船舱内，只有在非法采砂作业时才将抽砂管安装起来。

　　用于偷采砂石的“隐形”泵

“直径64公分的6根粗管同时作业，20分钟就能抽取1500吨砂石，卖到10万元左右。”陈诚说，“犯罪团伙称呼警方为‘水上缉毒队’，在他们眼中采砂比贩毒利润还高。”

“这一团伙反侦查意识极强，在作案时用对讲机交流而不使用电话，彼此之间还有一些固定的‘暗语’。比如称‘采砂’为‘取钱’，船舶称为‘武器’。”长江航运公安局刑侦总队副总队长马卫东说，他们还专门雇佣人员盯梢派出所、公安艇，以致先前开展多次行动被发现而停止。

　　需警惕市、县交界水域监管盲区，加强对中介“黄牛”打击力度

今年1月以来，公安部组织开展为期一年的打击长江非法采砂犯罪专项行动。截至目前，已侦破各类涉砂刑事案件192起，抓获犯罪嫌疑人659名，打掉犯罪团伙75个，涉案金额达8500余万元，取得阶段性明显成效。

当前，随着打击整治不断深入，非法采砂等涉江突出违法犯罪活动更趋隐蔽，手段更加专业，非法采砂等作案地点逐渐由长江干流转向干支流及大型通江湖泊，且多发于河汊洲滩、支流河口等跨市、县交界水域，一些不法分子雇专人“望风”、设暗岗“盯梢”，不遗余力地寻找监管的“盲区空档”，屡屡与执法人员进行“猫鼠游戏”。

过去，不法分子为追求利益最大化，往往将盗采的江砂销往异地售卖。而近年来，随着长江干线水域突出治安问题综合整治的深入推进，特别是“四联单”的出现，致使运往异地售卖盗采江砂被查处的风险大增。如今，不法分子大多就近卸载，迅速脱手，以逃避监管。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为多个非法采砂团伙服务的专业“盯梢公司”，为采砂船和买砂船充当信息中介的“黄牛”。

章晖说：“以前多是用被称为‘采砂王’的3000吨至1万吨的大型运输船，现在多是本地的小型‘三无’运输船，大部分只有几百吨，最大不过2000吨，装砂速度极快，易于逃跑，且因砂量少，取证难，未达到刑事立案标准，最后只能移交水政部门作行政处罚。”

　　涉案船只

当前，非法采砂违法犯罪形势在严打高压之下得到暂时遏制，但形势依然严峻，必须依靠科技手段严密打防。长江航运公安局副局长桂斌介绍，长航公安利用监控视频，对重点水域、闸口等区域开展视频巡查和无人机巡航，对可疑船只、人员视频取证。针对非法采砂重点水域，及时调整沿江视频监控等前端感知设备点位，实现对违法犯罪活动“快速反应、快速核查、快速抓捕”。

长江全长6300余公里，通江支流有7000余条。在如此广阔的区域，单靠一个警种、一个部门、一方力量很难完成水域治安防控任务。业内人士表示，必须各部门、上下游、左右岸齐心协力，把联防联控措施抓实抓细抓落地，才能让非法“砂耗子”没有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