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数据标榜热爱，唯氪金才是真心”……“新华视点”记者调查发现，很多青少年粉丝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给明星打榜应援，一些粉丝的非理性行为、基本价值观令人忧虑。
近期，中央网信办针对部分平台在产品设计和功能设置上诱导粉丝非理性打榜等问题，要求平台采取措施，优化榜单排名规则。
打榜之路：数据注水、互黑、不停花钱
打榜应援是随着互联网发展出现的一种粉丝追星行为，通过投票或者募集资金购买与偶像相关产品，对媒介榜单的排名施加影响。与之相关，粉丝以微博、微信、QQ等线上平台为媒介，形成了分工明确、职责清晰的“饭圈”社群。
今年6月，上海市青少年研究中心一项7000多名中学生参与的调查表明，44.9%的中学生会线上应援，包括打榜、反黑、控评、集资、参与超话、观看直播、送偶像礼物、参与QQ群等粉丝群聊、二次创作或转发正主作品、买周边、海报、代言等。
记者调查发现，一些青少年粉丝不但会为偶像在多个平台的榜单助力，还会花大量时间获取额外打榜票数。如新浪微博刚刚下线的“明星势力榜”，粉丝需要在“超话”中发布与偶像相关的微博并与其他粉丝互动，以此增加偶像的分数，这比以投票获取榜单积分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外人觉得像这样做重复性的事情没有意义，完全是在浪费感情和时间，但我想说如果是为他打榜应援，我没有任何怨言。”一名粉丝说。
一些粉丝的非理性行为、基本价值观令人忧虑。有的粉丝常常会对不同意见不分青红皂白地口诛笔伐。“只要你说的不是我想要的，就会组织很多人去举报一个人的账号，让他的账号炸掉。”不久前“退圈”的薛薛说，“如果不这样，你喜欢的明星就出不了头，或者你的账号就会挨揍。”
打榜数据注水已是公开的秘密，很多人对此安之若素。“刷榜怎么了？谁家‘爱豆’的榜单不是靠刷出来的？粉丝有钱支持自己的偶像有错吗？”粉丝小颖说。
打榜给不少粉丝带来很大经济负担。除了投票类榜单，不少平台设置的榜单都以粉丝购买偶像演艺作品、代言产品所投入的资金作为依据，有的平台还设立了复杂的统计规则，并且榜单更新越来越频繁，不少粉丝花费大量金钱打榜应援。
薛薛说，此前有的明星榜单设置了“榜单搬家”规则：一个练习生出道后需要从“新星榜”搬到“内地榜”，而这个“搬家”费，经常要花费百万元级别的资金。
“我真的觉得打榜应援就是‘割韭菜’的游戏，想方设法让你多花钱。但是没办法，很多人都被裹挟到这条路上了。”一名粉丝说。
一切为了流量
专家认为，当粉丝由单纯的追随者变成了主动的参与者，他们开展一系列打榜应援活动，目的不仅是为偶像积攒人气获得更多的流量，同时也是为了实现自我认同。而经纪公司、平台和品牌商家正是基于这种心理，制造了一条商业利益巨大的产业链。
一切为了流量。互联网时代，数据和流量代表明星的知名度，拥有高流量的明星拥有更高关注度和曝光度。广告、影视剧投资方也更偏爱人气高、粉丝多的流量明星，因为他们往往能够带来更多的商业利益。
一名业内人士说：“以前演艺圈里也有类似现象，粉丝会购买喜欢的歌手、演员的海报、唱片。但不同的是，以前大部分偶像艺人是靠作品出圈，现在的偶像基本是靠流量说话。”
为提升偶像的热度、知名度和商业价值，打榜应援成了粉丝重要“职责”。一名已经“退圈”的粉丝说，去年初，某“爱豆”的商业活动因故停摆，粉丝就通过做数据打榜的方式，让他在每个平台的数据都占据第一位。
“粉丝打榜多了更能被资本看到，资本看到得多了，‘爱豆’就可以拥有更多资源。但粉丝其实可能一直是被资本牵着走。”这名粉丝说。
此外，专家分析认为，粉丝打榜其实是一种“情感投射”。他们投入情感、时间、金钱为偶像提升人气，将理想型自我、情感及价值观投射到偶像身上。“很多粉丝有一种养孩子的感觉，所做的一切就是‘妈妈一定会努力的’。”薛薛告诉记者。
“青少年处于特殊的成长阶段，渴望通过加入特定的组织或所钟爱的明星‘饭圈’投射自己的梦想，打榜应援正好可以满足这方面的需要。”中国传媒大学教授王四新说，青少年的价值观尚未完全形成，畸形打榜会误导他们不去通过真实的努力奋斗取得成功，而是通过虚幻或心理投射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特殊成长时期的心理需要。
有效整治让网络空间回归理性
面对打榜应援乱象，一段时间以来，主管部门和部分平台都出台了治理措施。
中央网信办针对部分平台在产品设计和功能设置上诱导粉丝非理性打榜等问题，要求平台采取措施，取消定时提醒设置和相关打榜应援产品，并下沉榜单入口，同时督促平台进一步优化榜单排名规则，降低粉丝签到、点赞、评论等积分在排行指标中的权重，增加作品质量、公益活动等正能量指标。
新浪微博下线“明星势力榜”，下线明星分类“积分助力”机制，定期巡查下线娱乐明星类“超话”打榜做数据等违规版块，治理恶意刷积分行为；抖音下线赠送荧光棒打榜功能、定时通知打榜功能和明星榜单的打榜入口，撤销粉丝贡献排行榜；腾讯视频对存在打榜和粉丝排名功能的星耀榜、小岛贡献榜、守护计划明星榜和粉丝榜下线整改。
大数据时代，互联网平台的算法推送容易不断加强粉丝“刻板成见”。对此，中宣部等五部门日前联合印发的《关于加强新时代文艺评论工作的指导意见》指出，要健全完善基于大数据的评价方式，加强网络算法研究和引导，开展网络算法推荐综合治理，不给错误内容提供传播渠道。
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说：“一方面，平台要用看得见的方式整治涉及打榜乱象的行为，通过关停账号、完善榜单排名机制、加强审核管理等方式，切实履行好自身义务；另一方面，有关部门应加强互联网生态整治，让网络空间回归理性，告别非理性的‘打投’。”
此外，有专家认为，影视和广告等行业应加强自律，减少使用流量明星，只有这样才能进一步压缩打榜乱象的生存空间，营造风清气正的娱乐圈生态。
“互联网平台应该为青少年提供更加充裕的优质内容，让他们在网络空间有更多选项，有效避免把大量时间和精力倾注在为偶像打榜应援上。”王四新说。
据了解，下一步，中央网信办将重点关注粉丝、网络水军等群体恶意注册、集中刷量、刷热搜词等违规行为，同时要求重点平台逐步建立完善粉丝明星经纪公司及粉丝团社区行为指引，明确明星及其经纪公司、粉丝团队粉丝的引导责任，共同规范粉丝群体网上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