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牛

父亲和他的牛是乡村最简约的布景。

春天的风拂绿河柳，父亲的犁铧解冻大地，清脆的牛铃，是季节的前奏。

风去了，雨又来。父亲和他的牛没有停歇。新翻的土地在父亲和他的牛背后跳舞，种子欢快地寻找照各自的最佳位置，田野因此而热闹非凡。

土地，是牛身上沉重的负担；节气，是父亲身后的鞭子。泥水窝里也装满农事。父亲和他的牛拖着村庄在农谚中艰难行进。兔走乌飞，父亲从地里回来时已是一个佝偻而行的老汉；而他的牛也老了，一步三喘。

夕阳西下，父亲和他的牛在老屋门前静默成一尊乡村雕像。

母亲和猪

不识字的母亲不知道，“家”其实就是“宀”和“豕”的组合。母亲只知道，她每年都要喂几头猪。猪育肥了，手头就会有几个宽裕的零花钱，饭桌上就会有几盘端得出手的菜。

猪通人性，只要听见母亲的脚步声，它们就会哼哼唧唧地围拢过来。母亲慈爱地拍着它们的头，摸摸它们的耳朵，怜爱地为它们挠痒痒。它们温顺地躺在阳光下，沉醉于母亲母性的抚摩中，很惬意，很满足。

母亲有时也和它们说话，说那些粗心的父亲没有过细听的话，说那些儿女们还不懂的事，还有许多陈谷子烂芝麻。猪不像儿女们一样犟嘴，它们只听，听了就哼哼。母亲说，你们真聪明，能听懂我的话呢！

腊月临近了，年猪尖厉地嚎叫令母亲浑身颤栗。她无比怜惜地向它们行注目礼，痛惜地和它们道别。尖利的屠刀却没有这份心肠，残忍地咬断它们的喉管，殷红的血令母亲的心好不安稳。

鲜嫩的猪肉端上餐桌，长七短八的筷子伸向火锅，我们很兴奋。母亲却不吃肉。

山娃和羊

山娃将羊赶上山坡，羊兴奋地打着喷嚏，贪婪地啃噬着春天。

山娃坐在山坡上，狠命地抽着劣质的叶子烟。

羊转过山岗，羊知道山岗那边的崖下有更鲜嫩的青草。

山娃转过山岗，山娃知道山岗的石崖上有镇上的居民最爱买的好柴禾。

羊伸长脖子，奔命地吃那挂在崖边的嫩草。

山娃挥舞着柴刀，使劲地砍倒一根又一根的柴禾。

羊吃饱了，躺在石崖下反刍、回嚼。

山娃累了，坐在石崖上的树荫里想着心事。

娘这个月的药快吃完了，上高中的妹妹还等着他寄生活费。